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稳扎稳打(大大更)_寒门宰相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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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稳扎稳打(大大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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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,后才迁都至兴州。”

  “眼下据野利所言,党项在泾原路方向连败,令国中众将都失去了再出泾原路葫芦川大道的信心,坚持认为就算丢了灵州,党项依然可以背靠定难五州获得辽国的支援,获得喘息之机。”

  “而李秉常等党项国中有识之士则清楚明白,一旦灵州失守,党项很可能面临国土东西被截断之危。”

  “灵州是兴庆府的门户,灵州失守后,兴庆府也是岌岌可危!”

  章楶闻言继续用竹杖搅动炭火,手中青筋微凸。

  章縡看着父亲运筹帷幄中思虑憔悴,不由心疼。帐外战马不断嘶鸣,原来是驿马溅雪而过,急促地传来后方军情。

  野利信义的投降,令章楶清楚地知道,党项在死守灵州的问题上出现重大分歧,一旦党项上下重新认识到灵州重要性,那么到时候宋军攻取的难度将倍增。

  章楶想到这里起身道:“可如今党项众将,倒似太宗朝时的公卿,一意弃守。”

  章縡知道爹爹已有决断,他将铜壶倾出滚烫茶汤倒入茶盅中。

  章楶道:“眼下灵州城下只有翔庆军司和静塞军监司两个军监司,静塞军监司遭到我军常年打击兵马不足两万,而翔庆军司在平夏城下遭到重创后,元气未复。“

  “灵州一失,陇西各部顷刻倒戈!契丹援军到底能救得党项几次?”

  说到这里,章楶掀帘远眺,仿佛自此雪景中望见了贺兰山的景色。

  “若我们分兵驰援米脂,则灵州守军则必直击鸣沙城下!“

  此刻北风卷着雪粒灌入,将章楶的大氅鼓荡起来,恍惚间见五十年前李继迁策马踏碎灵州城池,而今他要为的就是将这百年屈辱碾作齑粉。

  章楶遥望远方,仿佛看到了道:“现已取得韦州出兵,便顺势攻下灵州。”

  “灵州城固然重要,但若能在灵州城下歼灭党项一到两个军监司,才是大略所在。”

  章縡道:“此乃人地皆得之略!”

  “灵州一破,覆灭党项则指日可待,若从鄜延路,就算胜了也未足动摇党项根本。”

  章楶道:“便以此上疏侍中,表明我们要打灵州的决心!”

  章縡露出坚定之色道:“孩儿这就草拟札子!”

  ……

  灵州城外却仍是冰封千里的光景,汴梁城南的柳絮已纷飞如雪。

  春暖大地。

  达官贵人或仍穿着棉服出城踏青,女子们则换上薄薄的春衫。

  都堂里。

  新任枢密副使沈括看着奏疏道:“章枢密此举,是要弃米脂寨,而攻灵州啊!”

  “米脂寨一失,绥德军震动,党项兵马可直驱延州,甚至延安府也会震动。”

  章越斜睨沈括一眼。

  “而且章枢密决意将行枢密院,从德顺军直接迁至北萧关这更是行险之举。”

  “北萧关以北的惟精山,党项可是屯有重兵,即便迁至怀德军平夏城也不至于此。”

  蔡京也道:“萧禧也道,若是本朝敢打灵州,辽国的铁骑便打定州!”

  章越对蔡京道:“你与辽国使者萧禧走得倒是很近。”

  “索性你来为礼部尚书好了。”

  蔡京心底嘟囔,还不是你让我接待萧禧的。

  章越没好气地道:“可是你将我说的将本朝进兵方略,张榜于兴州城中三日,也不怕尔等知晓?”

  蔡京打了个哈哈,斜倚檀木椅背,低头呷了口茶,又觉得味道寡淡,从袖子取了龙脑香片添入。

  他这人就是好喜繁华,又忍不住装腔作势,当然这也是谈判的一等策略。再说他也不怕章越怪罪。

  蔡京道:“下官当时也回敬道,贺兰山的雪水入茶,可比定州的浊酒更胜一筹。”

  “教你震慑萧禧,你倒把军机当市井说书。“

  章越看了蔡京一眼,他当然不是想过分地责备蔡京,只是不喜将自己的话到处乱传罢了。

  “学生效仿章相公在兴州城头贴《平戎策》的气魄而已。”

  “现在连辽国都知道,本朝要打灵州了。”沈括叹道,“再这般打灵州,怕是力有未逮,不如改从他处。”

  苏颂则道:“然章公大策,便是无论你怎么打,我的大政方针不变,就算快一点慢一点的差别。”

  “李秉常不愿在灵州城下与我决战,那么我们就逼着他在灵州城下与我决战!”

  沈括则道:“当年高遵裕十余万大军被困灵州,还不是因为汲汲于城下?”

  黄履见沈括一再反对章楶出兵灵州也揣测到他的意思。

  沈括在泾原路经营多年,眼见为章楶作嫁衣心底多有不甘。所以对章楶颇有反对,二人关系不睦也是众所周知。

  黄履则道:“通往灵州两条大道,分别是青岗道(环庆路),萧关道(泾原路)。”

  “青岗道虽近,但从环庆路至灵州一路有大片不毛之地,没有水源,不适合我军步步立寨。”

  “萧关道虽迂回了一些,但多河滩水草丰茂,其路线为镇戎军出塞,至北萧关共两百里,再走两百里至鸣沙城,从鸣沙城至灵州一百里!”

  章越皱了皱眉头道:“朝中还是在弹劾章惇和吕惠卿吗?”

  众人点点头,虽说现在刘挚、梁焘、王岩叟等最顽固不化的旧党都被罢去,但朝中旧党仍有不浅的根基。

  自己门下的苏辙一直主张对吕惠卿清算,甚至对章惇也是颇有微辞。

  其实章越也不喜欢吕惠卿,但吕惠卿确实是人才,这些年在鄜延路和河东路经略使任上政绩卓着。

  契丹数度侵攻河东,吕惠卿在河东打得有声有色,既保持了对党项的强势,也抵御了契丹的进攻,奈何非我同党。

  苏辙这一次弹劾吕惠卿就批评他当年的手实法。

  就是根据‘如有隐匿,许人告发,并以查获资产的三分之一为赏。’

  此举在苏辙看来就是用大肆抵恃告讦(举报代替管理),此举鼓励民间诬告和仇怨,在实行之中稍有资产的家庭常被仇家诬告,官吏借机勒索,民间“鸡豚皆遍抄之”。

  而与章惇吕惠卿有仇的邓绾,也称其‘嚣讼者趋赏报怨’。

  后章越叫停了吕惠卿的手实法,改由用‘砧基簿’登记,也就是只有财产变更和交易时,朝廷才进行登记,此举既保证了税收,也免去了激化矛盾。

  民间不报,我就不追查。

  而范百禄,范纯仁等人也弹劾吕惠卿,同时批评章惇在元佑兵乱中的疏忽放纵,不作为。

  至于章越盘算了半天,他是不打算动蔡确,吕惠卿,章惇的。

  他们在变法中无疑显得更激进,但自己作为新党中务实的存在,这时候若落井下石对他们进行清算,那么新党的激进派一空,无疑自己的政策就会遭到抨击和指责。

  比如吕惠卿的手实法遭遇太多抨击批评被叫停后,自己的‘砧基法’就悄悄地上线运营。

  朝廷民间都一致称赞叫好。

  是砧基法好吗?不见得。

  只是吕惠卿之前做得太过了,所以才凸显砧基法好。所以蔡确,吕惠卿,章惇他们被彻底清算打倒后,那么自己的政策势必下一步就成为众矢之的。

  这个策略就如同,吕惠卿当年要打倒冯京时,自己保冯京一般。

  冯京倒了,吕惠卿下一个势必要对付自己。

  这时内侍来宣道:“皇太后延和殿宣见章相公!”

  章越从容起身赴延和殿。

  章越边走,内侍便低声道。

  “范百禄,范纯仁又在太后面前弹劾吕惠卿,章惇,故皇太后召侍中商议。”

  章越点点头,内侍也是提前给章越通风报信,让他心底有个数。

  身为宰相不可能不与太后,天子身边人亲昵的。

  章越从容而行。

  宋朝大典礼一般在紫宸殿,而大起居多半在垂拱殿。

  今日章越刚在垂拱殿剖析大事,而今又往延和殿面见皇太后和天子。

  章越抵达延和殿时,谏议大夫范纯仁,中书舍人范百禄正在延和殿中。

  章越一看二人这般,便知二人一定要有个结果,一副不罢了章惇,吕惠卿誓不罢休的样子。

  皇太后依旧在垂帘后,天子则在垂帘之前端坐。

  章越瞧了天子御案上的那摞弹章,估计都是弹劾蔡确,吕惠卿,章惇的。

  “赐座!”

  内侍搬了一张交椅前来。

  这是章越,文彦博方有的待遇。

  皇太后当即对章越问道:“侍中,卿对吕惠卿,章惇二人相识否?”

  章越道:“臣在未及第前便与二人打过交道,也算是相识二三十年。”

  “如今可有往来?”

  章越道:“吕惠卿偶尔与臣书信有往来,章惇倒从不往来,不过臣兄与臣侄与他倒有往来。”

  吕惠卿与章越书信一月一份,而不是偶尔往来。

  两家过了这么多年,恩怨早已淡了。

  章实于氏与章惇也早恢复了联系,至于章直也是这几年与章惇开始往来。

  皇太后点点头,她对此事早已知情,但有些事总要下面的人来自己说才好。

  韩非子,内储说上七术。

  乃人君或上位者必学之法。

  七术中就有挟智之术,拿已知的事故意去问别人,如此就会从获知隐情。

  皇太后道:“朝中对二人弹劾颇多,但老身也知二人颇多才干,办事得力。不知卿以为二人是如何?”

  章越想了想道:“昔王荆公曾言:‘惠卿之贤,岂特今人,虽前世儒者未易比也。学先王之道而能用者,独惠卿而已。’”

  “司马光曾言,惠卿憸巧非佳士,使安石负谤于中外者皆其所为。”

  “先帝亦曾言,惠卿进对明辨,亦似美才,后又言吕惠卿,忌贤妒能、争强好胜、为事不公。”

  “至于章惇亦是毁誉参半。”

  “至于才干,臣以为确如皇太后所言。”

  范百禄手持笏板出列,肃然奏道:“苏辙曾与臣言,吕惠卿此人怀张汤之辨诈,有卢杞之奸邪,诡变多端,敢行非度。”

  “先前先帝驾崩,未得朝廷允许便私自出兵攻伐党项,激起边衅。”

  “朝廷需明法度。”

  章越道:“启禀皇太后,陛下,朝廷正值用人之际,方今国事多艰,河东防务全赖吕惠卿维系。臣虽与之有旧怨,然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人。”

  章越目光扫过殿中二臣道,“若尽易边帅,恐贻误戎机。“

  章越不是不能罢吕惠卿,只是眼下章楶为行枢密使总督陕西五路,那么河东经略使再换上自己人,朝廷肯定要觉得他造反了。

  所以只有让吕惠卿继续在河东经略使的位置上,自己才能完成灭党项大业。

  范纯仁闻言出班,沉声道:“吕惠卿借整饬边备之名,苛敛民财。”

  “这些年吕惠卿不断以加固河东为名,向朝廷要钱要人要人,颇有拥兵自重之意。这次还以朝廷的名义在河东私征牛皮税,十村九寨几无耕牛。”

  “甚至强征民屋充作营垒,河东百姓怨声载道。”

  “臣闻太宗朝时吕蒙正荐人三不用,章越不疾不徐道:“即骤贵者不用,寡恩者不用,刚愎者不用。只要吕惠卿不合此三论,臣以为姑且留之。”

  “吕惠卿虽苛酷,然边将临敌,岂能尽善?可削官示惩,观其后效。“”

  皇太后温声道:“便依章卿所奏。“

  范纯仁再奏:“章惇刚愎自用,当严惩。“

  章越道:“臣也以为章惇当贬,不过臣之前听闻朝中言语,章惇曾言北齐娄太后,曾废孙子少主,而立儿子常山王高演。”

  “其曾在朝中言语‘如今主少国疑,北齐宣训事仍可忧虑’。”

  “其言自以图危上躬,且浸及太皇太后当贬也。至于贬至何处……皇太后和陛下自有圣断。”

  章越此言一出,范纯仁,范百禄都略有所思,官家看了章越一眼,有所掂量。

  章越这话属于正话反说,章惇都要被贬了,不过太后你看在原来的情分,不可太过。

  皇太后想了想看了皇帝一眼,她知道章惇在此事上有功劳,但这时还是不可与太皇太后扯破脸。必须委屈一下章惇。

  皇太后道:“章惇如今已贬知汝州,就罢其差遣,再改知杭州。”

  范纯仁范百禄心想,章惇虽说先后被处罚,但处置并不严厉,在章越的主持下都还是留了分寸。

  ……

  范纯仁范百禄二人退下后,皇太后道:“章卿于新旧两党间多方调停,老身冷眼旁观多时,深知卿维持这般局面殊为不易。“

  少年天子端坐御座,目光澄澈:“朕今日方知何谓'相忍为国'。“

  章越紫袍微振,肃然长揖道:““臣不敢当。既居相位,自当秉公持正。待平定西夏,陛下亲政之日,便是臣归田之时。”

  “不可!“珠帘后传来茶盏轻磕之声,向太后声音陡然提高:“国事千钧重担,非章卿不可托付!此话休要再提!“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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